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叆叇轻绡般的晨雾里，我撷取第一缕穿林而过的风，将其裁作素白的信笺。松针上垂落的露水跌碎在砚台里，晕开的水痕恰似去年春分你信末的留白——其时你说，春日的每片花瓣齐是天外写给地面的情诗，而我此刻正试图用鹅黄的连翘花瓣，在这帧风的信笺上标点晨昏。

檐角的铜铃忽然轻响，惊起几羽新燕。它们衔来的不仅是南归的絮语，还有阶前苔藓新织的密语——那些青碧的纹路鬈曲如《考工记》里的虫书，纪录着土壤与根系的密语。我想起昨夜在《花月令》里读到的句子："春信至，梅始坼，桃始夭，海棠睡未足。"遂握起毛笔，在信首题下"荃芜初泛"四字，墨痕未干，便有粉蝶误作落英，停在"芜"字的草头间。

庭院里的缃绮色花墙下，梨树正抖落星子般的花瓣。每片陨落的雪绡齐自带韵律，像极了《诗经》里"交集荇菜"的平仄。我忽然懂得，春日的书笺从来不需刻意构念念——你看那蒲公英撑开的绒伞，分明是写给迢遥的散文诗；柳丝蘸着溪水写下的狂草，尚未成书便被动荡揉皱。而我藏在青瓷罐里的去年春茶，此刻正与新汲的山泉密语，在紫砂壶中舒展成云纹般的行楷。

午后的阳光爬上窗棂，在宣纸上织就菱形的花窗。我看见我方投在纸页上的影子，与摇曳的竹影叠成交集的尺牍。案头的《山家清供》忽然滑落，书页间飘出一派客岁夹存的樱瓣，淹没的粉痕里竟藏着细如蚊足的纹路，像某段被时光渐忘的密语。正本每一个春日齐在暗暗盖印，用花瓣的眉目、用虫豸的足印，在光阴的册页里盖下独属的邮戳。

暮色浸染时，我将写满草叶密语的信笺折成纸船，放入潺潺的活水中。看着它掠过荇菜的裙裾，绕过菖蒲的剑影，忽然领略春日的书笺本就该如斯——无谓追问归期，无谓苛求回握，就像你去年寄来的那帧银杏书签，叶脉里藏着通盘秋天的蟾光，却在某个春日的早晨，悄然化气派中的絮语。

整夜，我要在信末钤一枚蟾光的图章。窗外，新萌的叶芽正用稚嫩的笔触，在夜空中书写迟滞的诗行；檐角的蛛网缀满星子，像谁不留心打翻了砚台，让星河的墨痕流淌在春日的信笺上。而我知说念，当黎明的第一只画眉啄破雾霭开yun体育网，扫数未说出口的字句，齐会在花瓣的褶皱里，绽成最清透的露，恭候被某双祥和的眼睛，读成不朽的春讯。